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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9章 憋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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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大年初一, 上午張明岳和苗群群帶著三個孩子去給張如良拜年,中午一起吃的團圓飯。

張如良很高興, 頻頻給孩子們夾菜, 雖然這幾年兩家關系相處得還行,可有事都是張明岳過來,說完就走,很少留下來吃飯,更別說三個孩子了。

張明岳跟張明光挨著坐,兩個人碰了杯, 說起了工作的事情,怎麽也表示一下關心嘛。

楊小曼插話進來, “明光被黎明化工廠招過去了,進去就是幹部級別。”

“這是好事呀,黎明化工廠可是周邊最大的化工廠了。”苗群群恭維了一句。

楊小曼臉上帶著滿意, 嘴上卻嘆息, “就是離家有點遠,在郊縣, 光過去就得半天。”

張如良喝了一口酒, 辣得皺下眉頭,“知足,半天而已, 廠裏也安排了單身宿舍,比當年在東北強多了。”

楊小曼白了一眼張如良,“知足, 我知足什麽,要不是那個喪,呸呸呸,大過年的說不吉利,打嘴,要不是那個田思雨,明光都被研究所錄取了,離家路程才一個多小時,工作也比廠裏鮮活。”

“啪”地一聲,張明光放下筷子,“媽,不是說好了不提過去的事情了嗎?您怎麽還提?”

說完,起身回了房間,砰地關上門。

孩子們身子一震,停下筷子,往張明岳和苗群群身上靠了靠。

“哎,你瞧瞧他,大過年的給我臉色看。”楊小曼這一激脾氣也上來了,站起來要追過去。

張如良強拉她的胳膊讓她坐下來,“別瞧他,就說你,哪壺不開提哪壺,都分手了,你這不是給孩子傷口撒鹽嗎?讓他靜一靜。”

然後扒拉張明晨一下,“去盛點飯,每樣菜夾上點,給你哥送過去。”

“好嘞,那我多盛點,陪著他吃。”

張明晨速度奇快,在楊小曼發飆之前盛好飯菜,進了裏屋。

張明岳和苗群群對視一眼,明白彼此的意思,後面就緊著孩子餵飯,偶爾回答張如良的話,等孩子們吃飽了,也沒再嘮家常,只說家裏還有客人在,要回去。

張如良知道他們一家在也尷尬,就沒強留,送到樓下,“大過年的也不讓吃個安穩飯,看把孩子們也嚇到了,你倆肯定也沒吃飽,回去再墊點。”

“爸,沒事,我們也吃飽了,我看您這段時間白頭發見多,是不是累的,註意多休息,但凡有不舒服的,就去找我。”張明岳勸說,苗群群在旁邊幫腔。

張如良揮揮手,“沒啥累的,就是愁明光的事,過過就好了,你們回,不是說家裏還有客人,別讓人久等了。”

大家都心照不宣,哪有什麽客人,不過是個好看的托詞罷了,這樣說好像就能把之前的尷尬掩埋一樣。

張明岳應了一聲,開了自行車的鎖,和苗群群一人一輛帶著孩子們回去。

騎了不過兩百米,就聽見後面有人喊。

不用回頭,張明岳也知道是張明光追上來了。

靠著邊剛停好,張明光就到了跟前。

“你追我是想問田思雨的事情嗎?”張明岳直接問。

張明光默默地點點頭。

張明岳砸下嘴,“你問了有什麽意義?”

張明光默默地搖搖頭。

“還是那句話,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,別到頭來還不如人家一個女人,既然不可能就別惦著了,過好你的日子,少讓爸操點心。”張明岳還是沒透露田思雨的信息,沒啥意義,說來作甚。

招呼苗群群騎車回家,這次張明光只呆呆看著,沒有追上了。

剛進胡同,苗群群一眼就看見自家門口停著的小汽車。

“是龐先生的車,他來拜年了。”

家裏錢明菲聽著聲音迎出來,把三個孩子一一抱下來,“這麽早就回來了?你們沒留下吃飯?”

“姥姥,我們吃飯了,爺爺家裏吵架好兇。”子涵抱著錢明菲就告狀。

錢明菲趕緊安撫子涵的情緒,子雅和子琳也沒落下,“呼嚕呼嚕毛,嚇不著,有姥姥,不怕呀。”

等進了屋,錢明菲拉著苗群群問為啥吵架,苗群群簡單說了幾句。

錢明菲聽著不是他們兩口子受委屈就沒說啥,哄孩子們去了。

張明岳在外面放好自行車,去堂屋廳裏轉轉沒人,回來問錢明菲,“媽,外公和爸呢,龐先生是不是也來了?”

錢明菲拿出幹果給孩子們剝,“都喝多了,在屋裏躺著呢。”

不過剛說完話,就聽見敲門聲,回頭一看,龐奇儒站在西廂門口,臉上帶著微醺的醉意。

“喲,您起來了,我給您倒水去。”

喝醉的人容易口渴,錢明菲起身去廚房倒了溫水。

龐奇儒屋都沒進,在院子裏溜達喝完水,“小張呀,我多少年沒有閑工夫逛逛了,你陪我在胡同裏走走。”

張明岳自無不應,跟在龐奇儒身後,在胡同裏漫步而行。

身邊總有活潑鬧騰的孩子呼嘯而過,也有小年輕的三兩成群談笑風生,看著這鮮活的畫面,龐奇儒笑得很開心。

這個笑容很短暫,須臾,龐奇儒臉暗了下來,“我今天來拜年,也來跟你說件事。”

聽著話音,張明岳心裏一沈,有什麽話要避開家裏人,甚至避開苗文清跟自己說呢。

他靜靜地望著龐奇儒,等他開口。

龐奇儒扶著拐杖,脊背挺得很直,“我知道年前你在學校被舉報的事情,也知道了你找人搞黃敬東的事情,以後別做了,黃敬東我已經安排到別處了。”

張明岳驚呆了,這件事已經解決,他不想讓家裏人擔心,就只字沒提,原來龐奇儒也是知情人,只是,他安排了黃敬東,“您為什麽要安排黃敬東?”

龐奇儒說出了更讓人吃驚的話,“因為,他是我兒子。”

原來如此,張明岳的心房一顫,像是被人緊緊抓了一下,打死他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。

想想也不難理解,苗群群曾說過,龐奇儒有過一段不倫之戀,為此發妻還自殺了,當時那個女人懷有身孕,生下個兒子也不是難事,可是為什麽偏偏就是黃敬東。

有了這個身份,就算龐奇儒對當年的事情再厭惡不想提起,那也是他親生的,妥妥地給了他翻身的機會。

“您安排他去了哪裏?”仗著熟悉些,張明岳想問個明白。

龐奇儒回答:“放心,我不會讓他留在京都的,對你,對他都不好,我打算安排他去香港,以後就呆在那裏了。”

張明岳點點頭,“這是個好的安排。”

“希望你不要記恨,他還沒出生我就拋棄了他,終究是我對不起他,我這麽安排也是希望你們兩個各自發展,互不幹涉。”龐奇儒說。

張明岳撇開眼睛,“他是您的兒子,就算不是,您龐先生安排人也不用跟我打招呼,更別提什麽記恨不記恨。”

“還有,”龐奇儒低下頭,“那個叫馬蕓蕓的,敬東挺喜歡,我也從派出所保釋出來了,跟梁田宇的父母達成共識,賠償他們一筆錢,私下和解,消了她的案底,她會跟著敬東一起去香港,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們。”

“您果然安排得周全。”

張明岳剛剛舒緩幾天的悶氣又憋了回來,吞不下去,又吐不出來,怎麽都覺得難受,就剩下臉上的苦笑。

果然,他只是一條小魚,費了勁咬傷了蝦米,轉眼間大魚把什麽都吞掉了,徒勞一場。

龐奇儒知道他這樣安排肯定會在張明岳心裏埋下個疙瘩,他跟苗文清感情深,又感念老爺子的救命之恩,對牽系兩個人的張明岳也是打心眼裏喜歡,要不然,他不會平白無故拿出大筆錢資投入三中心醫院,就為了讓他有更好的發展空間,一中心才是最好的投資對象。

他可以不說這件事,可他也知道,紙裏包不住火,張明岳遲早能打聽出來,與其讓別人說,還不如自己直接坦白。

龐奇儒接著說:“去香港學醫是不錯,不過你在三中心也挺好,還有一年你就可以考副主任,相信你以後發展會越來越順利的。”

“還沒有謝謝您的一番好意。”張明岳知道,龐奇儒提起三中心,提起考核,也是希望喚起他心裏的感激,讓他記住這份恩情,畢竟這些機會主要是他創造的。

在此之前,張明岳確實感激,可現在,他心裏五味雜陳,多希望自己沒有接受這個饋贈,就能夠理直氣壯地在龐奇儒面前,譴責黃敬東和馬蕓蕓的所作所為,可是,現在,他有什麽理由說出口呢。

“我知道該怎麽做了。”張明岳定定地說。

龐奇儒很欣慰,連連點頭,“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,明白我的苦心,這個,今天的談話就僅限於咱們兩個,就不要跟家裏人提了。”

張明岳抿嘴一笑,“我懂,說了不就要解釋前面的事情嘛,還是不要讓他們擔心了。”

龐奇儒拍拍他的肩膀,拄著拐杖先走了。

後面,張明岳臉上的笑意消散,緊握拳頭又放開,不過瞬間,又歸於平淡,跟在後面一起走。

晚上,他直直地盯著房梁,想著白天的談話,深吸氣,長呼氣,還是難以排出胸中的塊壘,把前世今生的事情都過一遍,一步步自我排解,一直到外面雞鳴聲響,才呼吸順暢,閉上眼睛睡去了。

好在初二不用陪著媳婦走娘家,張明岳一直睡到日上當空大中午才醒。

到了初三,張明岳跟著苗文清去給呂教授拜年。

在呂家停留片刻,張明岳一個人拐到顧主任家裏送年禮,也為田思雨的事情謝謝她。

顧主任看見張明岳挺高興,拉著他說了半天話。

說著說著突然冒出一句話來,“你回去問問你朋友,她還打不打胎,要是打可得趕緊了,再往後對身體損害就更大了。”

張明岳嘴裏的水一口噴了出來,顧不得拿出手絹擦,“咳咳,您說這話什麽意思?”

顧主任還挺奇怪呢,“她沒去找你?那天本來我都要安排給她手術了,她突然反悔,說要回去再想想,這一回去就再沒見了。”

張明岳放下水杯,都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了,“她去找過我,不過手術的事沒說,我以為孩子已經沒了,也不敢提她傷心的事。”

“要我說,孩子還是生下來好,雖然開頭不好,到底是條生命,做了也是孽障。”顧醫生說完還小聲念了阿彌陀佛。

張明岳不禁想起孟肖離說的話,兩個人都是被設計的,只是陰差陽錯,不存在強迫的事情。田思雨既然在京都沒做掉孩子,那是打算到深圳生下來,有了這個孩子,就有了紐帶,開頭是不好,或許會有個好的結果,

可說與不說,張明岳還是有些猶豫。

苗群群走進來看張明岳半天了,見他眉皺了又松開,松開又皺起,反反覆覆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練眉頭功呢,“想什麽呢?愁成這樣。”

張明岳徘徊著,正想有人推他一把,要麽向前,要麽後退,“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。”

“什麽事?”苗群群放下手裏的果盤,往張明岳跟前推了推。

張明岳捏起一塊蘋果放在嘴裏,“田思雨的事情。”

“她有什麽事情?”苗群群搶過果盤,放到自己旁邊,瞪大眼睛。

張明岳悻悻地看著果盤裏的蘋果,沒有再伸手拿,“田思雨懷孕的事情我告訴過你,今天給顧姨拜年,她說田思雨沒打掉孩子。”

苗群群放松了,“這樣呀,那她是不忍心了。不對,你也是今天才知道,談不上一直瞞著,說,瞞著的是什麽?”

本來要推給張明岳的果盤又拽回去了。

張明岳張嘴不說話等著,苗群群捏起一個桔子瓣放到他嘴裏,“說。”

張明岳嚼嚼咽下去才說話,“我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,我現在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田思雨沒打掉孩子的事。”

“你真知道?”苗群群一下來了精神,“誰呀?是不是特壞的一個人,你見著有沒有揍一頓。”

“這個人你肯定想不到,”張明岳停頓一下,才說:“清大的孟教授。”

往苗群群半張的嘴裏塞了塊蘋果,張明岳才把孟教授找他的事情說了出來。

“我說了讓他照顧照顧,可什麽時候去照顧誰也說不清,這田思雨又懷著孕。真告訴他孩子的事,他到跟前田思雨會不會太激動再有個好歹。”

蘋果一直在苗群群嘴裏,還是囫圇個,這個消息太勁爆了,她都顧不上合上嘴巴嚼一嚼。

先嚼了咽下去,苗群群趕緊說話,“肯定告訴呀,女人都有你們男人無法想象的韌性,再說懷孕多希望人陪著,我就想當時我懷涵涵他們的時候,有你們陪著我還難受呢,何況她獨身在外,再說,你也說了不是孟教授的錯,我覺得,田思雨可能就是基於這個原因才想留下孩子的,而作為男人和孩子的父親,孟教授有責任有義務去照顧田思雨,哪怕直到孩子出生滿月。”

“真告訴?”張明岳想確定一下。

苗群群狠狠點頭,“必須告訴。”

有了苗群群的肯定,張明岳再不猶豫。

轉天去顏羅封家拜年的時候特意問了孟教授家的地址,顏羅封以為張明岳要去感謝孟教授,就利落地告訴了他。

張明岳連禮物都沒拿,他覺得再沒有比孩子的消息更好的禮物了。

不出他所料,孟教授聽到孩子還在,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,哈哈大笑,笑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。

當即收拾行李,年也不過了,打算直奔火車站前往深圳,一刻也停不了。

不過一刻鐘,孟教授就收拾完畢,拎著行李飛奔出家門。

張明岳盯著手裏的一串鑰匙無語,有那麽著急嗎?連鎖門的時間都省下來留給別人去做,看孟教授的樣子,要說只是為了孩子,誰也不相信,怕是連孩子的媽都一起惦記著。

他撇了撇嘴,檢查了屋裏的門窗,該關的關上,鎖上大門,回家去了。

面臨苗群群一臉的詢問,張明岳點點頭,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。

苗群群笑笑,心裏的一粒塵埃頓時被大手拂去,猶如明鏡,光艷照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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